再拥抱的时候，娇蕊极力紧匝着他，自己又觉羞惭，说：“没有爱的时候，不也是这样的么？若是没有爱，也能够这样，你一定看不起我。”她把两只手臂勒得更紧些，问道：“你觉得有点两样么？有一点两样么？”振保道：“当然两样。”可是他实在分不出。从前的娇蕊是太好的爱匠。

一个对一无所知的男孩成长到男人。男人对的觉知，是在与女人的情爱当中发生的。

病了的时候，才想起家人的重要来了。情爱在病中，因为不必负责任，才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来。人在病中的时候，需要照顾，需要安全，已是付不出额外的情感了，也是承担不起那额外的情感所带来的责任。躲闪的心一旦生起，哪怕对方再，听到耳中的话，已是说什么，什么不对味了。振保要跟娇蕊分手，想要有自己的生活了。

“然而真到了结婚那天，她还是高兴的，那天早上她还没十分醒过来，迷迷糊糊的已经仿佛在那里梳头，抬起胳膊，对着镜子，有一种奇异的努力的感觉，像是装在玻璃试验管里，试着往上顶，顶掉管子上的盖，等不及地一下子要从现在跳到未来。现在是好的，将来还要好——她把双臂伸到未来的窗子外，那边的浩浩的风，通过她的头发。”

“振保当着她，总好像吃醉了酒怕要失仪似的，搭讪着便踱到阳台上来。冷风一吹，越发疑心刚才是不是有点红头涨脸了。他心里着实烦恼，才同玫瑰永诀了，她又借尸还魂，而且做了人家的妻。而且这女人比玫瑰更有程度了，她在那间房里，就仿佛满房都是朱粉壁画，左一个右一个画着半裸的她。”

他自己认为是了。从高处跌落的物件，比他本身要重许多倍，那惊人的重量跟娇蕊撞上了，把她砸得昏了头。

真结婚的时候，振保那点可怜的经验与觉察并不够用，他飞快地从一极偏向另一极，像要补偿什么，又像要证明什么一样地，把自己装进了套子里。哪怕那额外的情感，虽不必负责任，也还是留下了它自己的印记。这便成了记忆中念念不忘的热烈的的来源吧。只怕这念念不忘，也是记忆下的安慰。

爱情

佟振保活在的眼睛里，所以他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，一个是圣洁的妻，一个是热烈的。圣洁的妻是给外人看的，是装点的门面。热烈的，才是自己的热情所在。可它终究还是别人的，却又因为是别人的，充满了无限偷欢的刺激，如淘气的孩子，使性子地，不必负担所要求负的责任。在这样男里，红玫瑰与白玫瑰，永远是没有得到的那一朵，最值得想念。因为没有琐碎的责任，充满追逐的热情。不料热情，还是要被耗光的。不得不疲备，放逐，沉沦到再不能沉沦后，重新穿上好男人的衣裳，在这继续孤寂，继续活下去。

还是因为不必负责任。而且也负不起这样女子的责任。可是没有责任可承担的情感，又能得了什么呢？

(芃芃)·2016-07-2014:36

”车窗外，还是那不着边际的轻风湿雾，虚飘飘叫人浑身气力没处用，只有用在拥抱上。玫瑰紧紧吊在他颈项上，老是觉得不对劲，换了一个姿势，又换一个姿势，不知道怎样贴得更紧一点才好，恨不得生在他身上，嵌在他身上。振保心里也乱了主意。他做梦也没想到玫瑰爱他到这程度。他要怎样就怎样，可是……这是绝对不行的。